Beyond Words

「我覺得有些電影過度的強調『回憶』這個東西，會讓人覺得不舒服，而且我不想用悲傷的感覺來回憶過往。」---by 導演阿薩亞斯。
因為導演的這點堅持，我們看到這部細膩明朗又溫暖的作品。
《夏日時光》，2008年，阿薩亞斯作品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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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沉溺在戲劇的世界裡，可能會讓人有一種錯覺，覺得生活平凡無味得多。
因為，戲劇往往鎖定在人生的精華片段---影響一生的重要決定、難以忘懷的感人相逢等等。為了那個重要moment的來臨，在那之前的等待都很值得，在那之前的悲傷都是為了那一刻的歡笑做準備，然而現實生活並不是戲劇，並不是每個事件的發生都有符號意義，但最終我們仍會感激，感激那些相干與不相干的一切人事物羅列甚或串接在一起，正是那些看似平淡無奇的小事構成了每個人獨一無二的生命，因為這樣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是美好時光的印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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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夏日時光》的故事發生在女主人過世前幾天，兒孫輩為了慶祝她的生日齊聚一堂。大家圍繞在女主人的身旁，為七十多歲的母親獻上祝福，聊聊彼此的近況，感激母親的健在安好，也感激有這麼一個老家可以讓大家相聚。

可是，母親卻反常地跟大兒子提起了自己的身後事，
眼下母親還容光煥發精神奕奕，談論後事這種不吉利又繁瑣無趣的話題，做孩子的都會想迴避吧!


你不聽也得聽---這是來自老母親的執著。
房子要賣掉、價值不斐的名家畫作與傢俱如何分配給三兄妹、畫家舅公的畫冊要帶到海外拍賣、哪些收藏要捐給美術館等等。
她領著大兒子，一件一件細數每樣東西要怎麼安排。

房子和東西都不會賣---大兒子斬釘截鐵的說，也一廂情願地認為弟妹們也是同樣想法。
但老母親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---她知道三個孩子各有歸宿而且長年在外，只要她一過世，想必是不太有機會讓大家團聚了。既然連回家的機會都不多，存在於老家的前人遺物只是徒留給孩子們負擔。
母親倒是想得透徹，非常開明、豁達。

母親走掉了。
三兄妹再度聚首，為了處理這些被留下來的"禮物"。即便老大非常不捨於把老家的一切變賣，卻也不得不妥協於弟弟妹妹即將各奔東西的種種現實。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，屬於老家的回憶也不會改變，但包括房子在內的這些實體收藏物，都是記憶依附的所在，一旦被變賣、被分配，就是在撕裂記憶的完整性，大兒子甚至哭了。

一切都如同老母親所預料到的，現實是很磨人的。
處理遺產分配的大小事都無法全員到齊，
不難想像的是，老家做為聚會場合的功能也隨著母親離去而淡了。


現實有時候會讓感情蒙塵，現實也使人不得不做出某些割捨...
但是也或許是因為這樣，
才令人感覺到隱身在難以割捨的理由背後，那些深刻的感覺，甚或是自己前所未曾察覺到的。
即便懷抱著深厚的兄妹之情，
若大環境的安排是讓大家各奔前程，
活著的人似乎只能懷抱著對彼此的情誼，接受分離的安排。
但是，血緣是不會騙人的，一起相處過的時光也不會磨滅，
心還在，就是一輩子的家人。

故事裡面的兄妹感情很感人，即使意見不合、即使各有規劃，大家還是既理性又感性地把心裡的話攤開來說。他們回到老家，各自收拾想要留作紀念的物件，當兄妹三人一件又一件地回味那些物品的故事，老家屋子裡每一件器皿、藝術品， 都陪伴著家人一路走來，並留下滿屋子的歡笑、淚水、相聚和分離的痕跡。有趣的是，母親說過的話，此刻竟然成了兄妹們的口頭禪，是那些母親常常掛在嘴邊的瑣事，讓人感覺到她彷彿就在身邊啊。他們也談論心目中的母親、以及母親的祕密，擁有手足最美好也最難得的意義，在三人共處的時光中真實地流露出來----擁有能夠同享回憶的親密伙伴，就是手足間之於彼此的意義。


最後，大兒子偕同妻子到美術館，參觀捐贈出去的傢俱與收藏品。
曾經是老家屋內一隅的陳設變成供在美術館的珍藏作品，
有專人解說，受民眾圍觀，卻感覺很不真實。
那些都是曾經跟他們緊密生活在一起的東西--放置文件的書桌也好、玩耍時不小心打破的擺設品也好...一旦脫離了生活的脈絡，就像沒了靈魂的生物，令人悵然若失。

就像母親說的：房子由不同的人居住，就有不同的感覺。
故事的尾端，非常有情地安排老家在清空轉售前的最後週末，由小孫女舉辦了一場熱鬧轟趴。原本非常清幽的老家，被成群的少年少女注入了青春活力，而感人的是，當孫女牽著朋友，懷念地說著當年奶奶介紹給她的一草一木，回憶似乎就是這樣，靠著言語，代代相傳下去的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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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很感人、很喜歡」---走出戲院的時候，我跟小貓這麼說。


但是像這樣的片子若不是在電影院裡用完整的儀式細細咀嚼，
可能很難在家裡用DVD聽完整個故事，因為它是瑣碎的、質樸的，
如果沒有進入那些談話的情緒，不斷對話的情節會讓人覺得有點兒乾。
片子圍繞「家」這個核心，讓真感情與真性情與種種現實狀況周旋、磨擦，
它的溫暖感人，存在於日常生活裡的大小事之中---
在家人的對話裡、對彼此的了解與誤解裡、以及彼此共享的記憶裡。


導演也用心地帶入了「全球化」這樣大的議題，
在全球化的當代社會裡，遠離家鄉的人們或許能感受到所謂的鄉愁，
但是，在另一片土地成長的下一代，對於「祖國文化」的認同，將隨著成長環境與脈絡的差別而淡去....
那麼，「沒有國哪裡會有家」這句話是否還有道理？
國籍的意義何在？家的意義又是什麼？
是決定於血緣、成長環境，或是虛幻的國族認同？


就這樣，由物與心之間微觀的生活面出發，並觀照到宏觀的環境面，
阿薩亞斯的這部作品平實但深刻地涉足其間，探尋「家」之於人的意義。


如同這部作品在瑣碎生活裡流露親情的底蘊，不也正是提醒著我們，和家人一起生活的每一天，就是最重要的小事啊～


簡單心得文很難說明我對它的喜歡，
引介這部影片給重感情的、對親情與家別有感觸的朋友。
但這篇文章的另個目的，
是寫給一個為了維繫家庭兩地奔波著的好朋友，看完這部片才比較能感受妳的堅持。妳真的很棒、很努力　（抱）。



最後，一定要特別謝謝冒著風雨去領票的小貓，
沒有妳的堅持，我就跟它擦身而過了！
我會記得這麼美好的作品是和妳一同觀賞的，真的很謝謝妳悠  ^_^


以下為官方解說文字：
《夏日時光》的拍攝起源，原定配合法國奧塞美術館20週年館慶而籌資拍攝。為了將藝術品融入真實的生活中，美術館特地借出珍貴的館藏，供電影拍攝使用。由路易士馬加海勒在1905年創作的「Mahogany desk」，被稱為19世紀新藝術的代表作品，此次奧塞館方首度借出拍攝，與《夏日時光》片子濃濃的情感回憶，有美妙的相呼應作用。


官方網頁解說很用心呢＞＞夏日時光
圖片來自於＞＞這裡
另外，我也想起另一部討論親情、記憶與母親的作品《夜戀》，雖然以愛情故事為號召，畫面和配樂都很唯美浪漫，但不折不扣的是一部感人的親情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