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eyond Words

尼老大說：「Blessed are the forgetful, for they get the better even of their blunders.」

這句話讓多少人聽來心有戚戚啊，特別是失戀中人。
失戀的時候，即使是平常漫不經心的粗神經人，也會發現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－－　記性突然變得超級無敵霹靂好><。過去的雞毛蒜皮，甚至是你不提也不會再想起來的那種，像是在報復被忽略已久似地找上了你。聲音、氣味、場景、觸感.....因為思念而想起、或因為被壓抑反而更深刻地不請自來，迎面而來、或由背後襲來，讓當事人腹背受敵四面楚歌。戀情逝去，人們總是悔不當初，又痛又惱之餘，真恨不得刪去過去所有的回憶，甚至不曾認識對方。失戀的人需要橡皮擦、忘情水，或來個徹底的洗腦手術，如果可以保證無痛就更好了。

金獎編劇Charlie Kaufman似乎深諳此類精神酷刑，他以人們嚮往的失戀洗腦服務為出發點，寫了一個要讓你能無痛失戀的經典愛情悲喜劇。

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 ，台譯　王牌冤家
2004年，Michel Gondry作品。

影片隨著Jon Brion輕盈又有穿透性的主題旋律展開。2004年2月14日，一個平凡的上班日，金凱瑞飾演的上班族喬伊過了不尋常的一天，他在上班途中突然發狂地翹了班，衝上火車，到了陌生的Montauk海邊。他漫步海濱，形單影支，一邊想起似有若無的前女友，畢竟214可是屬於戀人的日子，有伴總比單身強啊！不擅表達的他還在感嘆很難認識新對象，就在這個時候，他被一個穿著橘紅色外套的陌生螢光妹克蕾婷吸引了，更棒的是，克蕾婷還主動向他搭訕！他們一路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，超悶木訥男和勁爆開朗妹的對話，也許不特別讓人感到契合，但他們就是這麼來電了。是啊，愛情不是數學證明，是化學效應。

兩人的氣氛漸入佳境，鏡頭卻戛然中止。緊接著喬伊不知怎的淚流滿面，留了超大伏筆，看到這裡我一度以為是片子有問題或是我恍神錯過了什麼。畫面一轉，喬伊收到奇怪的信件，一封來自於忘情診所的信。到診所一問之下，才知道克蕾婷竟然動了手術，刪除跟喬伊有關的一切回憶。怪啊怪啊怪，他們不是才剛認識嘛？

這片子太經典，相信大家都有看過，沒看過的也請千萬不要錯過，所以關於劇情細節的交待就到此為止吧。下面我還是想討論一些我很喜歡的安排，有雷請小心！

 
喬伊的記憶刪除手術進行中，相信觀眾也會像他一樣意識到，最殘忍的不是被回憶刺傷，而是讓回憶一筆勾消。喬伊回想起那些美好時光、想起某些悔不當初，他後悔了，希望手術能夠喊卡，但卻完全無能為力，他大喊著，至少留一個給我吧，最鍾愛的冰上時光也好，或是最火熱的私密橋段也好，回憶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消失，真的太殘忍了。
（BTW，片子處理記憶消失的手法，有一點像是噗浪裡的「自爆」，你還在，但是對方的一切，包括曾經和你說過的話，都完全消失了...頗為恐怖啊！）

一切就這樣亳無保留餘地，直到喬伊想出方法為止。
如果手術的進行方式是按照他手術前所列出的記憶，由新而舊，一筆接一筆地刪去，那麼，解決之道就是偏離記憶軌跡！
他拉著克蕾婷「躲」進別的回憶，這樣她就不會被刪掉了。喔，酷！　

 
故事剪接的手法，可能是讓大家覺得困擾的地方，故事從喬伊接受手術前、手術進行中、手術後、麻醉時的夢境、他與克蕾婷的回憶，這五部分交錯進行。剛開始真會有點錯亂，因為有時是夢（幻想）、有時是他們交往時的回憶（過去事實）、有些是手術進行中的真實情況（現在事實）。好玩的是，剪接讓劇情呈現就像半身麻醉的狀態，手術中的喬伊雖然在床上動彈不得，但還算是意識清醒，在一旁動手術的醫護人員（忘情診所的芭辣助手）完全視他於無物，談笑風生之餘還做了很多誇張事，最誇張的莫過於趁喬伊昏迷時偷取他的記憶，和克蕾婷交往。這太超過了！

聲音的部分處理的很有意思，看著看著漸漸會理出些許次序感。芭辣助手在的場景就是現實，混音、有現實畫面的就是夢境。OST非常好聽啊～故事主線已經很吸引人，沒想到還發展出非常微妙的支線，我蠻喜歡醫生和助手的小插曲。中段演到偏離記憶的時候，我們看到了熟悉的金凱瑞，身著娃娃裝回到童年時期搞笑，美式（or金凱瑞式?）幽默就出現啦。

 
我個人覺得最喜歡的安排是手術刪除記憶的次序：由最近的，到最初的。
因為這樣的安排，我們重溫了這對戀人在分手前的相顧無言和惡言相向，再看到相戀時形影不離無所不談的親暱，然後收尾在他們最初的邂逅，那次看似平凡、卻又純真、刺激的相逢。看到這裡我再次崩潰了，每一場相遇都是如此偶然隨機無害，有機會再回到相識相戀的場景，人們忍不住要傻氣地提出「如果當初」的假設式問題。回到兩人相識的那天晚上，喬伊還是沒有陪克蕾婷留在海邊屋子裡，但是克蕾婷告訴他，「你至少可以說聲再見」。這下他真的告別了克蕾婷，他們倆的回憶被徹底刪除殆盡。我喜歡這一段啊～！

「記憶是情緒的核心，一旦抽離那些情緒，記憶也將隨之消逝。」喬伊的手術大致上是「圓滿」地成功了，故事重覆片頭那個看似尋常的早晨，終於知道他為何翹班去海邊，也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，令人感動非常。因為你會再次看到這對戀人重逢，卻又如奇蹟般再次相戀。即使兩人都動完手術，記憶不再，可是情緒、或說是感覺，讓兩人命運繼續纏繞在一起！（看到這裡，還有誰沒有哭過？）。編劇就是要你相信，相遇不是隨機，相遇是如此註定。

結尾算不算芭樂呢？我個人覺得那樣的結局蠻好的耶！故事裡，兩人都知道彼此為何去刪除記憶，聽見彼此在錄音帶裡那些言過其實的違心之論，互揭瘡疤的醜態也無法抹去彼此相戀的事實，這次，他們終於沒有任何防備和猶豫，回到彼此身邊。比起happily everafter的童話情節，這類「看清現實仍然義無反顧」的心意其實更動人，因此歷經波折「還是可以重新開始」（或許這就是好萊塢典型結局？！）。無論如何，我認為編劇的骨子裡浪漫無比，和許多朋友一樣，這部也是我看過最喜歡的愛情經典之一。

故事告訴我們，記得遠比失去好。但是回憶的侵擾還是一樣磨人啊，那種腦子和心思不受控制的感覺，有些時候甚至比相愛時還要令人深刻地感受到「活著」。或許如此，人們還是可以在苦澀中感受到一丁點甜蜜吧，又致命又甜蜜。人生故事不總是／不常是走好萊塢皆大歡喜的路線，沒有忘情診所的現實世界裡，無法逆轉的人生還是值得慶幸與珍惜，老掉牙一點地說，就是昨日種種造就今日之你我。也像蔣勳先生所說，記得心靈上的痛，有一天它會成為非常動人的力量。

在以上老氣橫秋的結語中，我要用這篇久違的「有認真」電影文，紀念在痞客邦的兩週年 :)
Happy 2nd anniversary, my blog!　

碎碎念後記：
要寫王牌冤家不是一件容易事，它是很多人心目中的經典啊，寫著寫著，想要寫劇情又不想破梗，真累。回想起來，至少有五個人要我快點去看這部片，不過老實說，什麼冤家啦、王牌啦、絕配等等的好萊塢愛情喜劇一直不是我的菜，幾度和本片擦身而過後，這次在C的堅持下熬夜看完了（寶貝！感恩～）。看到中段真的忍不住崩潰大哭。我並不覺得它悶喔（是因為悶片看多了嗎？或是我的口味真的偏離主流太遠？），因為沒有時間完整地再看一次，但當我快速地重溫原本模糊難懂的開場，覺得這劇本扣得真好，細節也處理得很棒。優啊！

還沒講完：
google當年（第七十七屆）奧斯卡提名名單，王牌冤家在最佳原著劇本的奬項打敗了神鬼玩家、盧安達飯店等作品，拿下了小金人。嗯，酷！編劇先生最近有新作品紐約浮世繪，但已經下片只能期待DVD了....
想問一下這部片的DVD畫質是怎麼回事，破到令我傻眼，一度以為這部片子很老了...........
還有片子裡明星好多，克莉絲汀鄧肯特頭髮放下來還是一樣正啊。另外我完全不懷疑凱特骨子裡有叛逆的血液了。

然後我想請教各位英文高手，尼老大那句Blessed are the forgetful, for they get the better even of their blunders.　倒底怎麼翻譯比較好呢？ 

我喜歡這篇：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／Cinespot動映地帶
回味經典對白：memorable quotes／imdb
片名的由來：無暇心靈的永恆陽光／走的跟飛的一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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