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eyond Words

「Why are we afraid of the first time? Every day is a new day…」
感覺到彼此的真誠與相似，因工作而相識不久的大田與NJ，說了這段肺腑之言，是我非常喜歡的橋段之一。這段話試圖告訴我們，遇見困難時，就算被太多的不確定感包圍吞噬，只能勇敢挺身而出，因為每個人都是普通人，誰也不會是另一個人的魔術師。

這來自本屆金馬影展的閉幕片，沒有在台灣院線公開發行過的楊德昌作品：一一。

故事從NJ一家人喜氣洋洋的婚禮開始，小舅子好不容易成家弄璋，老人家卻突然病倒，一家之主NJ遭逢事業瓶頸時竟與初戀情人重逢，邁入中年的妻子重新探尋生活的價值，荳蔻年華的女兒初嚐愛情滋味…..，當這家人各自在不同脈絡裡忙成一團，反到是懵懂的八歲小兒子洋洋把一切看得澄澈又清明。這是一部非常貼近生活的影片，製片說，這片想說的正是「生老病死」這四個字，嗯，因為貼近生活，所以非常自然，觀眾都能在影片中找到生活的一些共相，投以會心的笑容。

再活一次也不會有所改變的人生
逃到最後卻發現無所遁逃的生活
再牽一次手仍沒有結果的初戀
吵吵鬧鬧還能重修舊好的婚姻
心機算盡仍然回到原點的事業
沉沉睡去後仍然要甦醒面對的煩惱
生活，好像都是這麼回事



昏迷臥床的老人家，反而成了大家吐露心聲的對象：做女兒的很想跟媽媽說話，卻發現自己每天都反反覆覆過著一樣的生活；做兒子的說自己漸入佳境，要媽媽不用擔心；做外孫女的希望婆婆快點醒來；寶貝外孫沒有話要說，因為他覺得他想說的，婆婆都已經知道了；做女婿的覺得，這樣的說話方式像拜拜一樣，一方面不知道對方聽不聽得進去，另方面也是不知道自己說出口的話能不能夠相信，而且，還有一點相似的是，聽話的那一方都不會有所回應…..是啊，與其說是說給老人家聽，不如說是講給自己聽。

可愛的小男孩洋洋，是角色間穿針引線的靈魂人物，一方面他似乎在他的世界裡成長，另方面，他120cm高的視點／八歲的觀點，也帶給身邊的大人再一次成長的機會，因為洋洋的眼睛看到的東西總不太一樣，他童稚味的語言裡突破了"大人"因習慣而忽略的面向，洋洋純真敏感之中也透露早熟的氣息。為了讓別人看見他想要說的，洋洋聽從爸爸的意見，拿起了相機，但第一個拍攝的對象，竟然是咬他的蚊子！！後來，他又拍了一系列的大家的＂後腦梢＂，很怪吧！洋洋說，我們都只有看到一半的世界，因為腦後的世界看不見…。於是當舅舅領到洋洋幫他拍的照片，有感的說：謝謝你讓我看到我的後腦長得是什麼樣子。看到這裡，大家都笑了。


影片中，不管是有心栽花而不發的植物是否象徵著少女未竟的戀情，或是NJ和洋洋父子之間「你看不見我的視界，我看不見你的視界」的可愛對話，對白的細緻，純真中也很有哲理。在生老病死的主軸之下，複雜的角色與角色之間，關係緊緊相連，但各條支線想表達的內容與情緒仍然條理分明。


除了以鋼琴為基調的配樂，全片收錄大量的環境音，很多時候音量甚至蓋過了演員的對白；採用大量的旁觀鏡頭，許多場戲的取景都隔著玻璃，把鏡頭拉遠了拍，甚至是只拍玻璃反射出的映像，在提供畫面的美感與想像空間之餘，好像在說，主角們並不獨立在生活之中，當人們各自為了自己的事情喜怒哀樂著，世界的舞台上還有許多的事情平行地發生，它們並不一定遠在天邊，甚至就近在我們的跟前，無法切割。另，當角色們在對話的時候，也都是用旁觀鏡頭的多，鮮少讓角色直視鏡頭，觀眾彷彿站在角色旁邊一樣，默默地看著、參與著，就像觀察隔壁鄰居似的。

第一次看楊導的作品，而這部一一則是楊導生前的最後作品。一一的溫暖厚實，據說迥異於楊導以往的風格。影片裡細膩地呈現生活的瑣碎，對於商場中的爾虞我詐、抉擇之中的傍徨無助或是感情世界裡的背叛與傷害，倒也都真真實實地呈現在鏡頭前面，不用擔心會過於溫暖不真。劇本和選角都優，使得對白和演出都自然而生動。據說自編自導的楊德昌在每一次場勘之後，都會針對現場及演員的狀況再一次的修改劇本，再捧著熱騰騰的影印稿和工作人員熱切地討論，影人口中的楊導，對電影有著掩不住的熱情認真與細膩，在影片的細節處所展露出來的楊導，浪漫無比，而且熱愛生命以及人們。

一一，英譯片名 a one and the two，什麼意思呢？「一再多一個筆畫就是二」----據說楊導自己是這麼解釋的，好玄。


在敲鍵盤的當下，突然想起wei轉述PPman說的 『每個人到最後都是孤獨的』。再想起蔥哥說，孤獨，這是自我與他人的銜接介面。這些念頭與片名在我腦中相遇，激發我對片名的聯想：我們出生的時候一個人，面對內心交戰的時候也能真實的感受到”alone”的狀態，當最終要走的時候也是一個人。但是，當個人與另一個人產生任何一種形式的牽連，最簡單的，就是兩個人並行／存在同一個空間，或萍水相逢的路人因交談而有所互動，或身為朝夕相處的家人等等......各種層次與濃淡不一的關係，使得個人不再只是一個人，說合而為一太主觀絕對，那麼就叫一一吧，我說那是具有無限可能的併肩而行。


映後座談中，大家還在電影裡意猶未盡，而與會的製片和演員，似乎也無意為觀眾的問題提出太明確的答覆，導演逝觀眾生，當影片緩緩走入尾聲，一代影人所留下來的好作品，影響力正緩緩蘊釀發散著。

今晚，我們看到了另一半的世界，那個屬於後腦稍的美麗世界。
在CAST裡看到了很多面熟的演員和電影工作者，感覺很好。楊德昌也好，李安也好，或是最近在威尼斯獲獎的林靖傑也好，台灣竟然有這麼多的導演，這麼多的電影工作者，這麼認真地，用自己的語言，講述著他們內在的溫暖！而蘊育這麼多溫暖心靈的這塊土地，不正是一塊地靈人傑的風水寶地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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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，一一觀後的第一手心得，還沒看過各家影評大作，純粹的感覺，獻給贈票的佩樺，以及因故向隅的朋友們。另外一定要記得說的是：一一　明年就要上院線了！這真的是很棒的影片！







＝＝＝＝以下為劇情疑雲（大雷）＝＝＝＝
形容年青時那個重要的女人「She left , but the music stay with me. 」吳念真飾演的男主角NJ在這麼簡單的話裡頭，透露出深深的情感。在三十年之後，重逢了當年愛得刻骨銘心的初戀情人阿瑞。兩人在日本重做了一場青春戀愛夢，把三十年前的心結都解開了，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兩人都對彼此念念不忘。只是沒想到，當NJ終於意有所指地對阿瑞坦白「這輩子我沒愛過別的女人」，原本一心想要重新開始的阿瑞卻選擇不告而別。這為大家留下了謎團：NJ愛著的女人是誰?是阿瑞還是妻子?我覺得NJ指的是阿瑞，但為什麼阿瑞在得到這樣的答案之後，卻反而離開了呢？是因心滿意足而離去？還是針對當年不告而別的NJ一種遲來的報復呢？

我看不懂，可能是我還年紀小吧　ＸＤ。